第205章（1/2）
山东府，达摩寺。
达摩寺是一座极为特别的寺。
和他一样出名的少林几乎包下了整座山头，又侵占吞并了不少田产，山上山下替他们种地收拾山货的佃户都有一千多户，哪怕不提少林，其他小寺也都屯着田，少说也是几十上百的佃户。
唯独达摩寺不同，不仅庙里的田地只有僧人们一点点开垦出来的几亩，就连佃户都没有，反倒还时常有庙里的小师傅出去帮农赚些口粮回来。
也正因如此，所有拜佛求财求富贵的都觉得达摩寺里是些穷神，没什么拜的价值，慢慢地甚至连原先那些香客都有些受影响，生怕来拜了会被吸走财运。
但达摩寺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香火，天下人只认他家。
这香火叫公道。
人人都传，说达摩寺能证了这公道，也是因为达摩寺中有一尊活佛，了尘长老。
五十多年前林氏镖局被传出来说总镖头林镇南家里有什么绝世剑谱，一人一嘴儿传开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太祖爷身边的大太监死前将此剑谱交给了林家祖先，一代代传下来。
还有说这剑谱能逆练经脉，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林家先祖就是跟着那大太监的小太监，但出了宫后学了这剑谱，竟然长出了新的那话儿，这才有了后。
总之越传越邪乎，林家听到风声想关了镖局跑，但一夜之间全家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看死状都是被人审讯折磨后杀了的。
整个林氏镖局唯独林公子早早被送去外公家，这才躲过一劫。
后来林公子乔装打扮，一路化作叫花要饭从福州要饭要到了山东府，捧着血书递到达摩寺门口随后便昏死过去，被扫地的小和尚捡了进去。
第三天，林公子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和尚坐在他床边，在老和尚身后摆了一地的手。
人类的右手。
后来消息传开，已经开了一百七十九穴的崆山派掌门潇湘子全身骨头碎成了齑粉，整个崆山派近半数的人一夜之间使剑的右手都被人斩了下来。
潇湘子那时是天下第一，有过一剑败七雄的事迹。
有人去问崆山派活下来的弟子们是否看到了凶手，而他们只是茫然的摇头，再细问，人已经彻底傻了，只是不住地口诵佛门静心咒。
后来名扬天下的武林盟主大昭刀圣当时已经算得上是内外兼修的一流好手，他持刀冲入潇湘子房中的时候，只看到了软成面人一般的潇湘子，还有桌面上摊开的宣纸上画着的一副画。
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五十年后林氏公子以清林和尚的法号在达摩寺扫地，他已经老了，当年风度翩翩的剑客公子如今还没有手中的扫帚高，而那个满脸刀疤的和尚似乎从来没变，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诵经不止。
清林和尚刚刚用过早膳，他端着食盒朝禅房走去，刀疤脸老和尚在里面诵经，食盒里面仍旧是雷打不动的一碗粟米粥和几根泡萝卜。
当初他心如死灰昏死在这达摩寺前，从禅床上醒来的时候，那个刀疤脸老和尚也是端给他一碗粟米粥。
如果不是后面那些断手的血腥气太重，他当时应该是不会吐的。
清林和尚听到一点破风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刀疤脸老和尚已经拦在了自己面前，他的脚轻轻踩在自己怀中的食盒上，双指夹住了一支箭。
一支宣纸卷成的箭。
“了尘师父！”清林和尚捧着食盒，抬头看着上面的了尘和尚，却根本感觉不到上面加了任何重量。
“走路怎么也要出神，差些送了命。”了尘和尚从食盒上飘起，整个人像是根羽毛一般落在地上。
“了尘师父，这箭是...纸卷成的？”
“对，射这箭的人不是凡俗武林的。”了尘随手托起食盒，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了尘师父！这五十年来少有听您提过超凡二字，还是不能为弟子解惑么？”
“当年杀你家人的首恶已诛，那些参与的弟子我也都断了他们用剑的右手，废了他们全身经脉，大仇已报，还有什么疑惑？”
清林和尚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弟子只是不解，为何那潇湘子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还要去抢弟子家中的剑谱？也正是因此事不解，弟子心中有魔障，要破魔障，需解了此惑。”
“唉...可惜了这碗粟米粥了，黄澄澄的好东西，养胃的！”
“了尘师父，请替弟子解了此惑吧！”
“痴儿！”了尘和尚面露不悦，飘入禅房，右手忽然成爪一钩，清林和尚只觉得自身不受控制被吸了过去。
龙吸水，他以往是听过这一招的，传说中少林龙抓手练到最高境界时配合强大内功的绝技，没想到了尘和尚随手一捏便是了。
“当初传言传着传着变了样子，说你玄祖林鹭德最后忽然销声匿迹是入了超凡。”
“超凡！”清林和尚猛地抬头，他曾听了尘和尚提起过几次，寺内也有僧人这么说过，但每次他问，得来的都只是一句禅机未到。
禅机一到，自知超凡。
“你确实没什么练武的天赋，寺内那些师兄弟不告诉你超凡代表着什么，也是知道你性子要强，不忍让你伤心。”
“超凡是一种境界，一种彻底与普通人有了分隔的境界。那潇湘子卡在超凡的门槛上已经太久了，他听到你家剑谱的传言，又听闻你玄祖靠那本剑谱入了超凡，于是他就动了贪念，想着一个半路出家的太监都能靠那剑谱入超凡，是否自己也能靠着那剑谱入超凡？”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再难消退，等他杀了你全家得到那剑谱的时候，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传闻是错的。”
“或许他没察觉那个传闻错了，谁知道呢？反正当初我在他书桌上看到那剑谱的时候，只一眼便知道不可能凭那剑谱入超凡。”
“...”清林和尚浑身一震，差些瘫倒在地：“原来，我家被灭，竟然仅仅只是因为一个错了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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