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见依然の是我的命(2/2)
灯光昏黄的侧厅内,丝竹缠绵,珍馐满目。
夏莫倾屈膝盘腿坐在长案前,他身侧一个身穿华丽和服、化着浓夭艺伎妆容的少女跪在盘花锦垫上,手持青玉酒壶,缓缓地将清酒注入他面前的酒盅内。
她斟酒的动作流畅优雅,垂着头的样子娴静美好,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仿若一幅浓墨重彩的工笔画,连向来狠戾阴翳、不苟言笑的夏夜会家主夏清庭看在眼中,都不自觉弯眉,如鹰般犀利的眸子里笑意闪闪。
“少爷,请用。”
如玉般晶莹的手指持着酒盅递至夏莫倾面前,少女垂着长长的眼睫,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夏莫倾接过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丫头,坐到我身边来。”
“是。”
少女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温顺地在夏清庭身边坐下,端起酒壶为他斟上一杯清酒。
将杯中的酒饮下,夏清庭抬眸看向夏莫倾,锐利目光扫过他嘴角的伤口时,忽然笑了:“我当年像你这么大年纪时,也常为了一个女孩子跟人打架,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却甘之如饴。”
夏莫倾抬眸望向他,他伸手揽过乖顺的跪坐在自己身边少女,目光慈爱:“那女孩,就是逐夏的外婆——我爱了一辈子,却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人。”
夏莫倾从前只知尹逐夏是夏清庭故友的遗孤,却不知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面上不由显出诧色。
“逐夏的外婆是富家小姐,我是她父亲的师爷的儿子。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家奴的儿子,这样悬殊的身份,注定不管我们有多相爱,也无缘走到一起……那时,为了成为足以配得上她的人,我独自一人来到s市闯荡。一年后的一个暴雨天,她突然来找我,在郊区脏乱逼仄的窝棚内,她当着我的面,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上前抱住我,把自己给了我……”
夏清庭手里把玩着剔透温润的酒盅,眸光逐渐转深:“后来,就在她从我这离开后的第三天,她穿上嫁衣,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因为在婚前就失了处子之身,她嫁到夫家后,饱受凌/辱。生产时,她难产,当产婆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时’,她的丈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孩子……”
放下手中的酒盅,一直垂着眼眸听他叙述的逐夏端起酒壶,缓缓地将他的酒杯斟满。
“她生了个女儿,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含泪去了。因为她生前不得夫家宠爱,她的女儿也一生饱受磨难……”
抬手抚了抚尹逐夏的头发,夏清庭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神色,“不过,这一切的磨难,到逐夏这里便彻底结束了。莫倾,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逐夏。因为——”
夏莫倾抬睫,望进这个让他既敬又畏的老人那如潭如渊的眸子里。
“我毁了她外婆的一生,毁了她母亲的一生,我欠她太多太多。”
停顿,扬唇,夏清庭一字一字说得斩钉截铁:“为了还这笔债,我希望逐夏将来能成为你的妻子,成为夏夜会下一任的当家主母。”
碰哧!
温润剔透的青玉酒盅在夏莫倾掌中碎裂,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桌面上,绽出一朵朵绝望的花。
“我、不、能。”
夏莫倾有些无力地说出这三个字后,抬眼看向对面眸光如剑的老人:“爷爷,我会照顾好逐夏,像疼爱亲妹妹一样爱护她。但,我绝对不会娶她。”
“那你想娶谁?”一直沉静端庄得如同一尊玉娃娃的尹逐夏忽然笑着问他:“你的韩初见吗?”
夏莫倾凝眉不语。
“爷爷刚才跟你讲的前车之鉴你没听懂吗?”她对他眨了眨眼,笑得单纯且残忍,“少爷,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心,管不住你的身体,你将来很有可能像会长毁了我外婆一样,毁了韩初见。”
夏莫倾咬着牙收紧五指,锋利的瓷片扎进他的皮肉血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哼!你不乐意娶我,我还不乐意嫁你呢!”尹逐夏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上前揽住夏清庭的胳膊,腻在他身上撒娇,“会长,我才不要嫁一个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以后,要嫁一个爱我像您爱我外婆一样的男人。”
夏清庭宠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冷着脸看向夏莫倾,慢声道:“去将手包扎一下。你身上流的是夏家的血,每一滴都珍贵且尊贵,容不得你这般糟蹋。”
夏莫倾缓缓站起身子,弯腰对夏清庭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拉开推开门走出房间。
“会长,这个三文鱼新鲜的很,你尝尝。”
“嗯。”
※※※
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夏莫倾转身向长廊的一侧走去,边走边拿出手机给韩初见拨了过去:“初见,是我……”
“你在干嘛?”韩初见穿着黑色的芭蕾舞服,一只腿翘在压杆上,边压腿边笑问。
“刚陪爷爷吃完饭,你呢?在干嘛?”听筒那一端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醉。
“在上芭蕾舞课呢!”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们上课前不能吃东西,现在肚子还空着呢!被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好饿啊!”
“哦?你几点下课,我来接你去吃东西。”
“不用,你今晚不是要去看阿姨吗?我没关系的,下课后桑梓榆会来接我的,她给我带了她妈妈准备的点心呢!”
夏莫倾沉默了一会:“好吧,如果上课上得太晚,记得不要吃生硬的食物,对胃不好。”
“知道了!”韩初见放下搭在压杆上的腿,犹豫了一下,软声软语地问他:“夏莫倾,你出什么事了吗?”
低头看着手上的血蜿蜒着落了一地,他掀起唇角,一字一温柔:“没有,就是有点想你。”
其实,不是有点。
初见,我很想你。
“那,明早来接我一起吃早餐吧?”韩初见转身靠在压杆上明艳艳地笑,“骑着你的单车,七点半在我家楼下等我。呃,我说的是我跟桑梓榆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具体地址,你自己去打听,逾时不候!”
看了一眼伤口入骨的右手,夏莫倾笑着点头:“好,那明天早上见。”
“嗯!我要上课了,不说了。拜!”
“拜!”
挂了电话,忽然才觉得自己又有了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的勇气。
韩初见,就是他的勇气。
他,怎么忍心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