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一）（1/2）
少年游（一）
卧室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应该也猜到了。”宋邪脸上没有出现被戳破心事后的气急败坏，也没有出现试图辩解的混乱神色，而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非常绅士地笑了笑，“我猜你也看出来了，你和系统的所有对话我都听得见。”
“因为我就是这个系统的管理员，换句话说，我是这个系统的开发者。”
几秒后，元时愈坐了起来，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声音有些慌乱，“为什么呀？我怎么进了这样一个系统，我现在……还活着吗？”
“意识采样只是获取了你的意识，让你进入这个虚拟构建的系统，你可以把它看作是VR游戏，现实中的你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成为植物人，是我骗了你。”宋邪没有转身，他指紧贴裤缝，元时愈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虚拟世界之中的意识和现实不一样。虽然你在虚拟世界中经历了三个世界，但在现实生活中，只过去了三个小时。”
意识采样。
元时愈:“……”
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某个晒太阳的午后。那个时候他刚到国外，搬家公司把他的行李安置在院子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行李实在太多了，大部分还是精装书，站在院子里思考了半天，他把脸遮住躺在藤椅里，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算缓缓再来收拾。
这一睡，好像没醒来过。
是那个时候进入了世界吗？
“我无意打扰你，只是想借用几个小时。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回到现实生活之中。”他停顿了几秒，像是用了巨大勇气一般才说出这句话，“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抹去记忆，一切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元时愈觉得自己好像晒太阳晒过头了，脑袋昏沉沉的，思绪乱作一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没有为什么？”宋邪依旧很绅士地微笑着，但他的言语中透露着不甘，还有些难过，元时愈甚至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
“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却从来没有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有一个伴侣，我想也轮不到我。”宋邪转过身来，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沙发，地毯，窗户，全都变成了一个个数位，无数绿色的“1”和“0”漂浮在空气中，飞快地运作着，下一刻，这些飞速运作的数字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道白色的光。
这些光跨过漫漫时光，来到元时愈面前。
如果说，这是一场考试，那么发放试卷的那一刻，元时愈就已经被考官预知了答案。
属于宋邪上校的房间变成了一座小别院，身上属于宋邪的白色衬衫也变成了黑色典雅的高中制服，黑色的轿车，蓝调的城市，还有来来往往穿着制服的搬家工人。
视线交汇的地方，是一位和自己穿着同样制服的男生，那个男生站在复式楼梯上，低下头看他。
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在此刻变得鲜活起来，那些在午夜无数次被他循环播放的镜头在此刻重现，困扰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一直都在安慰自己，这些诡异的巧合不过只是自己的妄想，不可能是这个人，没理由是这个人。
可是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他找不到第二种不是这人的理由。
元时愈的眼眶有些发酸，他开口，能听见自己晦涩隐忍的声音。
“宋应旬，你在干嘛呀？”他一开口，哑得不像话，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宋应旬走到他的面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我好久没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
他乡遇故知，元时愈有些慌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拉进系统里面呀？”元时愈不理解。
“我不想你回去。”
“为什么？”
“我想你在这里，长命百岁。”
——
2016年1月1日。
“应旬，你要去哪？”
“去跑个步。”宋应旬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调整自己的发带。
夜幕降临，宋妈妈拉下窗帘，“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入夜以后就不要出门了，起风了会着凉的。”
“妈妈，我不是纸做的，不会这么容易感冒。”宋应旬带上耳机，坐在玄关口换鞋。“我去健身房。”
宋爸爸一边喂鱼，悠哉悠哉地说道，“小旬最近是在练肩吗？要不把地下室收拾一下，弄个健身房出来。”
宋爸爸和宋妈妈人到中年，但思维却像小孩子一样活跃，是不是就会有一些有趣的想法冒出头来。可惜这么可爱的一对夫妇，生出了个不爱说话的锯嘴葫芦，两夫妇逗起自家小孩，竟还不如逗鱼有趣。
宋应旬出门前帮宋妈妈把门厅那处巨大的落地窗推到底，又和开始开书的宋爸爸打了声招呼，转头出了门。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白天还能感受到酷暑的余热，晚上就起了风。宋邪把挡风衣拉到最顶端，一辆黑色轿车和他擦肩而过。
虽说屋外吹起了海风，但一进室内，那股躁热感再次出现，就像他这个年纪一样，燥热不安，没有方向。
在跑步机上消耗了一点体能，又去力量区举了一下铁，宋应旬把盐水一饮而尽，背上挎包直接离开。
“那试试啊？每个星期都来，没见他报私教，也没有搭子。”前台小哥用手肘推了推隔壁的同事。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我就没见他和人说过话。”另一个前台小哥附和点头，犯起了花痴。“长得真帅，健身房那么大，我一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
对于这些言论，宋应旬从不做出任何回应，任何改变。
宋妈妈总是打趣他，说他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但大部分时候，宋应旬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有没有伴侣都没关系。
擡起手腕。
20：00。
还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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