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三）（1/2）

人鱼（三）

好奇心遏制不住上涌，元时愈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巨型培养缸。这一次他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半张脸。

金色的碎发依旧散落在他的额头前，白得像是石灰墙的皮肤让人森然。他离玻璃缸的距离还算远，但他却能看清对方的睫毛。

一颤一颤的，让元时愈想起秋天搁浅在枯叶里的蝴蝶。

人鱼的眼睛像是两颗绿色宝石，冷冰冰的，空洞洞的，根本就没有焦距，但元时愈像是中蛊一样被定在原地。

基于生物生物的天性，他感觉人鱼在看他。

在打量他。

请君入瓮般，慢悠悠地打量他。

“元元，怎么了？”老少校晃了晃自己手里热气正在飘散的茶水，也许是元时愈的表情过于骇人，他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没什么……”元时愈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上去像是一个乖学生。

这时，小辅助的声音响起。

【小辅助:元元，我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与你本人相差较大，请你务必伪装好自己，千万不要让这个世界其他人看出异常，尤其是人鱼王。】

这样啊。

“我……我怕。”元时愈硬着头皮示弱。

老少校看了一眼身后悬浮在巨大培养皿，笑了笑，“你不要害怕，看到缠绕在他身上的夜光渔网吗？那上面涂抹着目前市面上最厉害的麻醉剂，每一毫克，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昏睡三天，足以让一头鲸鱼搁浅海滩。”

元时愈:“……”

“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目前研究所最新的研究表明，人鱼是有类人智慧的。虽然对于这个研究结果我表示怀疑，但是为了尊重他们那群科学家，我还是得采用他们的建议，加强了对他的戒备。”老少校笑着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件事不足为惧。

不。

不用怀疑。

人鱼确实有智慧。

而且他会把你们全杀了。

看着老少校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元时愈甚至开始嘴角抽搐。

人类不是毁灭于人鱼之手，而是毁灭于自己的愚蠢。

并且，愚蠢的不是一种病毒，但它却像病毒一样会传染。

“这样啊。”元时愈已经给眼前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下了判词——一位真正的、愚蠢的……土拨鼠。

元时愈走向巨大的玻璃缸，他把手心贴在玻璃缸上。

“诶！小心。”老少校坐不住了，收起了标准假笑。“人鱼的五感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精神力触角遍布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在睡梦之中，他也能够感觉到有人靠近。”

“史密斯少校，联邦把这条人鱼送给我，不就是指望用他治疗我的精神吗？既然是联姻，那我就应该会跟他同吃同住同睡，难道联邦没考虑过这件事”元时愈转头看向老少校，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惊讶。

他当然知道联邦政府打的是什么小九九。

元时愈是谁，是整个研究所的宠儿，整个研究所谁不喜欢？

上面的人当然也喜欢他，会撒娇会来事，狂野牛皮糖影响着所有人，在这个日益颓废的废土世界里，元时愈是最后一抹朝气。

联邦当然会以奖赏的理由把人鱼配给他，当他的伴侣，治疗他的精神。

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项研究可以保证——人鱼在脱离实验室的情况下，不会攻击人类。

如果这条人鱼敢攻击元时愈，包括整个灯塔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因此愤怒。到那个时候，支持捕杀整个人鱼部落的激进派就会借此大做文章，他们会把自己残害人鱼的行为合理化，逼迫全民站在他们的同一战线上。

到最后，与人鱼为敌，就会变成整个灯塔的唯一意识形态。

老少校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人，顿时哑口。

熟悉的是，这是元时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整个研究所的宠儿。

陌生的是，这个元时愈，眼里多了几分他不熟悉的聪明与敏感。

“不过，我相信你们啦，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害我的。”元时愈眯着眼睛笑得灿烂，把老少校脑子里才冒出头的猜忌笑没了。

“他长得好漂亮，他的脸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脸。”元时愈把掌心覆盖在玻璃上，像是隔空摸着对方的胸肌。“我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家”

如此天真，如此孩子气的笑容，绕是见多识广刀尖舔血惯了的老少校都没看出端倪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急，明天下午会给他注射新的镇定剂。这支新的镇定剂是研究所连夜为你研发的，它会让人鱼像是中了软骨散一样，任你摆布嘿嘿。”

元时愈:“……”

你们灯塔玩得挺花……

“这样啊。”元时愈不满地嘟囔，“那我还得多等一天晚上。”

好黏腻，好娇气，元时愈觉得自己就是天选牛皮糖。

他回头看着人鱼，笑着和老少校道别，笑着推门离去，笑着关上门。

然后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笑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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