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怪(六)(1/2)
触手怪(六)
不是元时愈太敏感,是因为这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直接收回了脚。
过去的记忆矗立起摇摇欲坠的高楼,他们一样宏伟,同等壮观,但却阻隔起了元时愈与18岁之后的桥梁。元时愈不知道,在十八岁之后的时光里,长期的情绪低迷仍旧压迫着他的神经,但只有十八岁记忆的他潜意识里又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混乱与清醒,失序与秩序。两种不一样的情愫与记忆拉扯着元时愈,哪怕他失忆,昏迷,潜意识里的不安依旧在作祟。
条件反射——他想逃,想回避。
元时愈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对方的桎梏,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不用弄了。”元时愈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刻意强调,“以后,都不用为我做这件事了。”
这不是变相的拒绝,这是非常直白的拒绝。
“这样吗”盛韫眼擡起头,纯黑质地的黑色瞳孔牢牢钉在他的身上,让人看不清情绪。“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呃,要怎么说呢……”不算困扰。元时愈心想。
他皱了皱,刚想让盛韫把药收起来。没想到盛韫一脸认真地擡起头,“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你出现红痕之后才给你上药膏,是药三分毒,长此以往,对身体肯定不好。”
元时愈没有说话,但心底却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刻板印象里,盛韫在黑化之前只是一个阴鸷孤僻的忧郁青年,直接当着他的面拒绝他,如此敏感的人设必然是哭到撕心裂肺然后转头离去,外面下起了雨,而他在风中凌乱地奔跑……
元时愈被自己的狗血幻想雷得外焦里嫩。
果然,刻板印象还是少一点比较好。士别三日都能让人刮目相看,何况是这位坐拥黑化之力的盛韫,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改变。
“是这个道理没错。”元时愈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甩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盛韫蹲在元时愈身前,以一种几近乎虔诚的眼神看着元时愈,像是一只忠诚又热切的边牧。少年捧出一颗赤诚热切的心,唯恐元时愈看不到。
元时愈抿了抿嘴,心理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酥酥麻麻,绕人心扉。
但他更怕那种没有由头的不安。
他不清楚产生这种情绪的原因是什么,眼下只有恢复记忆才能搞明白到底什么在作祟。
“对不起。”盛韫吹下眼睑,声音很沉,带着象征成熟的低哑,绕得元时愈的耳廓麻麻的。
元时愈抿了抿嘴,心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背地里做了这么多阻止霸凌事件发生的事情,是为了防止盛韫黑化。按理来说,这朵小白花被他保护的这么好,性格也应该偏向内敛温和,可盛韫眼底偶尔流露出的狠厉与偏执却在告诉元时愈——这绝对不是一朵温室里的小白花。
他比豪门里行走的魑魅魍魉更危险。
元时愈忽然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他觉得自己像是深海里随波逐流的鱼,又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云端的云雀。
恐高,窒息,压抑得他想跑,想逃。
盛韫眼里的那股强势以及愈发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感觉到了些许失控。失控在酝酿,失控在发生,事情朝元时愈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让他有些心慌。
他不喜欢失控,失控意味着他不再拥有这件事的主动权。
他最讨厌这种事了。
“你学过医学知识?”
“是。”
“你怎么懂这个?”元时愈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冷。
虽然在豪门狗血文里,黑化的boss十项全能非常合理,但他还是觉得奇怪。
有时候元时愈经过对方房间时还能看见门缝里倾斜出来的光源,他连画画的时间都不够了,却声称自己学过药理,元时愈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太厉害了。
“达芬奇是人尽皆知的绘画天才,他虽然不是专业医生,他在解剖学和疾病治疗方面做了很多创新贡献。”盛韫说道。
元时愈眨了眨眼,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达芬奇身上去了。
“他对尸体进行详细解剖,揭示人体内部结构。获得了许多人体解剖和生理学上的重要发现,绘画作品对人体细节的注重,正源于此。”盛韫低身靠近元时愈,无端由来的压迫感让元时愈屏住了呼吸,“《维特鲁威人》的素描便是一个例子,他展示了人体内部神经、骨骼和肌肉的非凡了解。”
不对劲。
元时愈的心往下沉了沉。
不对劲……
偏执,神秘,盛韫现在在元时愈眼里,已经彻底变成一个不可控的危险因素。达芬奇他是知道的,全能型天才,达芬奇为什么会研究人的骨骼人的血液他不知道,但盛韫为何要去研究这些?
盛韫想要深造美术,那他专心研究画派的代表座机就好了,难道盛韫学医理,也想成为全能的天才?
但很快,盛韫像是知道元时愈心中忧虑什么,开口解释。
“人是社会的有机体,学问也是社会的有机体,美术这门艺术并不独立于任何学科单独存在,我学习医理,观察人的骨骼走势。”盛韫看着元时愈,表情十分真挚,“因为我需要这些知识。”
元时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误入钢筋森林的小鹿,盛韫眼底染上了一层笑意,“是真的,他引入了一系列有效的方法来显示解剖结构,像是……透明法,切面法,三位阴影法。”
“我学这些,只是为了画画。”盛韫低下身子,温柔地揉了揉元时愈的头,语气沉稳,成熟得让人很难相信他还只是个男大。
元时愈沉默。怀疑一旦产生,这颗不安的种子就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然而此刻,比起担心受怕的猜疑,元时愈更想看看盛韫嘴里到底还能蹦出什么借口来解释自己接触过医学知识这件事。
毕竟这对一个偏文科的学生来说,太不正常了。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要从根源上解决。”盛韫的声音很沉,沉到几乎听不到情绪。“我学过一点药理,或许可以为你提供点意见。”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元时愈开始抵触的信号,盛韫一改从前,不再像抹药膏那样直白又强势。
而是换成了询问的语气,把话题的决定权与主导权抛回给元时愈,试图用过渡主导权的方式让元时愈的态度软下来。
显然,他成功了。
话语权与主导权重新归还于元时愈,他在安全感包裹下安全落地。
“一点?我看不止吧。”元时愈意有所指,“我听说你从小到大都只学一种画派的画,风格没有大变过,对肌肉走势以及立体感掌握的非常好。”
“知识不是一天就学会的。”拿回主导权的元时愈越发得心应手,继续挖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昨天,还是两年前?”元时愈笑了笑。
“很久。”盛韫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接触了。”
“啪——”得一声,元时愈把筷子放在桌上,直接站了起来。他得先逃离这个地方,好好思考对策,因为他觉得他的任务对象已经失控了——这家伙所掌握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剧情里根本没有提到他会这么多东西。
没想到,下一秒,盛韫的话直接把他按回坑底。
盛韫开口说道,“小时候,我身上经常带伤。”
尴尬,忘了这事。
元时愈默默收回伸出去的脚。
盛韫继续补充,“家里离医院远,还不给出房间。”
元时愈摸了摸脸,坐了回去。
盛韫低着头,“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元时愈赶忙接话,“他们那样对你,不是你的错。”
失策失策,他怎么忘记了盛韫的原生家庭并不好。凡事有因必有果,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想要活命当然得自救。
元时愈有些懊恼,又有些委屈,他的记忆读档停留在十八岁。换句话说,他的心智也只有十八岁,若是失忆的时候还好,他根本不会受到这个心理暗示的影响,也不会被这些人带偏,更不会在面对技高一筹的对手时没了方寸。
可他偏偏读取了十八岁之前的记忆……
可恶,这个系统就不能一次性读完所有记忆吗?
元时愈摇了摇头,决定赶走自己这些不成熟的心理暗示,深呼吸了一下,他再次开口,这回感觉终于对了,“你不需要有负担,我身上的红痕来得突然,你那点门外汉知识可能不够用。”
盛韫眼底忽然亮了,他擡起眼,看着元时愈,让元时愈看不透他的情绪。
怎么会有人被骂的时候忽然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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