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2）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当然苏清话是这么说，只是忽悠眼前的老顽固们罢了，她一不相信成仙和投胎转世的可能，二也知道叶川没那个真本事，三对苏氏真没那么多感情，就算前两者都是真的，也不值得苏清费心思去威逼利诱叶川听她的要求。
可是老顽固们都信啊，觉得叶川真的可以实现让苏氏亡魂们成仙或投胎转世，一心效忠的旧主能够九泉之下拥有好结局，他们深感欣慰，同时也自动将苏清的行为美化为心怀先祖和旧朝，于是更相信苏清先前为他们量身编造的谎言了。
他们内心更加认定这个小主人，决心要鞠躬尽瘁帮她夺权争位以保住盛朝皇室最后的血脉。外加苏清今天一次又一次表现出了超脱年龄的心计和稳重，他们也对苏清又多了几分尊重和敬意，不再单纯地把她当不知世事的小孩看。
或许是今晚之事过于顺利，也或许是今日他们做出了人生颠覆性的重大改变，这些旧臣们心情都异常激动，尽管回来后时间已经很晚接近天亮了，他们也争吵过多嗓子嘶哑，但是他们似乎感受不到疲惫似的，依然穿着带有血迹污渍的衣服连稍作梳洗换身整洁的衣服都顾不及，就又精神饱满地开始商议今后的大计划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报答苏清的相助表示他们的忠心。
不过他们的确思虑周密言之有理，处处为她考虑，苏清也就强忍着异味留下来耐心细听，不忍浇灭这些老顽固们的一腔热血。
有人提到皇宫里沈贼的势力过大，提醒苏清今后一定要重视加强属于自己的人手和耳目，早日把控皇宫；有人想到女帝替苏清担了搭救他们及劝服归顺的名头，建议说这样很好，苏清年龄过小暂时不宜早早暴露锋芒，让女帝顶在前面最后；还有人说起了朝廷势力，强调卫派臣子的重要性，他们甫一入朝势力淡薄且定会受沈派臣子针对，势必要和卫派臣子站在一起借其势力才能对抗……
“今日女帝只应允我等重新入朝为官，圣旨上也只大概说了在前朝的原官阶上降级一二，却没言明具体是何官职。今日停朝，沈贼等人反应过来吃亏必定不甘心，等明日开朝后他们绝对会下绊子，不会轻易让我们录用到重要的官职，此事还需和卫派臣子们等人细细商议才可……”
“还有今晚之事，纵观全局，看似是拿捏住了沈贼重视义子秦晏的把柄逼他就范，还有女帝的损招起了作用，但是实际上根本问题还在于兵权，如若没有卫辛在场压着，慑于他手中的数十万大军，沈侯那么精明的人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亏相让，帝姬，卫辛这个人您必须找机会拉拢到自己麾下！”
臣子们前面提的那些苏清自然都有想到，渐渐也就听得心不在焉，思绪飞到了秦晏那里，据说他在为苏晴母女所立的衣冠冢前喝得烂醉不醒。
也是，他那么在意亲情的人，现在想必痛不欲生，即便是黑化依然不改他三世都存在的性格；还有，前世沈晏之酒量那么好，千杯不醉，原来十岁的时候没怎么喝过酒的么，身体这么不经用，轻易就喝醉了……
直到听臣子们提起卫辛的兵权，苏清才猛然回过神来，然后眉头不由皱紧，出乎她的意料，朝臣散去后卫辛只是和几个旧臣们浅浅交谈了几句，说得也是安葬死去臣子以及为他们安置住处和寻找亲眷的事，然后便直接出宫了，并没有过来找苏清详谈。
旧臣们所言极是，卫辛的兵权才是今晚她计划得逞背后最大的胜算，可是卫辛这个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她看差了人？如若她所料错了，卫辛并没有从一开始就选中了她做皇位继承人为她谋算，那么她等着被找也许是错的，应该再次主动找卫辛？
苏清头痛地揉了揉太阳xue，苦思不得其解。内心突然添了烦躁，鼻尖血腥混杂着旧臣们多日呆在阴冷天牢的难闻气味侵袭着神经，她突然耐心全失，再也呆不下去了。
于是苏清强装平静，温和地打断了老顽固们的讨论，表示：“大人们的话清儿全都听进去了，不过具体如何执行实现，以后还有赖大人们相帮。”
“小公主您客气了，此乃臣等分内之事。”臣子们回道，又表了一番忠心。
有臣子比较谨慎，立即规劝说：“你还叫什么‘小公主’？既然都决定假意归顺了，连那个女帝都跪了，做戏做全套，就得为小公主着想。公主是盛朝的称呼法，新朝女帝已经下旨改为安乐帝姬了，以后我们都得称呼‘帝姬’，不能惹得沈贼等人抓住小辫子不放找帝姬的麻烦。”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帝姬，安乐帝姬，小帝姬您就放宽心吧，万事有臣等在背后。”众人也跟着改口称呼苏清为“帝姬”。
苏清又意思意思地讲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臣子们莫要多礼，终于把话带到正题，关心地说老顽固们熬了一夜他们也都累了，应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和沈侯等人做斗争，终于把尚在激动状态能继续熬着商议大事的老臣们劝住了。
又留下了一众宫人给他们准备好干净的衣物等，伺候一身污迹的臣子们梳洗休息，苏清松了一口气终于逃了出去。
天将破晓，苏清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内疚就寝，她的身体依然太弱不够强壮，熬了一晚上必须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和收到圣旨的秦晏斗智斗勇。
临睡前苏清还特意吩咐了人务必在平康王秦晏一进宫门就要叫醒她，秦晏若是得知他烂醉的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精彩的事定会气急败坏，她怎么能错过去看秦晏的笑话呢？
光是想想他有多么震惊恼火和愤怒，她就痛快得不得了呢。
果不其然，死没什么可怕，杀人诛心才是最大的报复。
苏清所探听到的消息不假，秦晏当晚为苏晴母女立下衣冠冢后，发现她们母女名字都被秦雪儿和苏清这两个冒牌货给占了，碍于他的身份也不能写是他秦晏的姐姐和外甥女，想了想竟然连墓碑也只能立个无字碑，秦晏更是满腔苦闷，于是便只能借酒消愁。
然而人格变了的他混杂了三世记忆，忘了这一世年仅十岁的他身体根本没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甚至都没怎么饮过酒，喝着成人才喝的烈酒竟然没几杯就醉倒了。
在皇宫里吃了一肚子闷亏的沈侯离宫后得知秦晏醉倒的消息也是伤肝动火，气得命人加速把人给擡了回来，都准备好了一盆冷水原想一下子泼醒他的，然而秦晏回来后一见到义子伤心欲绝的模样，眼角泪痕斑驳，喝醉了都还在呜咽，沈侯慈父之心又发作了，竟然怎么都不舍得罚他了。
最后沈侯也只是喂了秦晏醒酒汤，给他把脸擦洗干净让他回床上安睡了，决定一切等他睡醒再说。
等秦晏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当宿醉头疼的他从义父沈侯口中听闻了昨晚皇宫内发生的诸事后，亦如苏清所料，生气郁闷地差点吐血。
不过和沈侯不一样，沈侯没把苏清个小帝姬放眼里，秦晏却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苏清的轨迹，越发恨透了苏清。
只能说酒精害人，此时的秦晏脑子远没正常时候灵泛，因为不忿苏清心直口快质疑道沈侯:“义父，昨晚之事，您实在是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我秦氏和苏氏国仇家恨不共戴天，杀他们没有一点罪过，就算是失手斩了几个糟老头的脑袋也没什么，他们效忠盛朝不肯归顺就是他们的死罪，不是说不畏生死甘愿以身殉国表忠心的么？我这算帮他们圆梦了！把此当大罪过罚我的事就很可笑，竟然还扯出什么督建皇陵的惩罚，是不是苏——安乐帝姬的主意？肯定是她，就是她想把我发配得远远的！”
“晏儿，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沈侯见秦晏一反往常的冷静理智和稳重，如此激动草率的模样忍不住生气，怒斥了一声，“这是重点么？晏儿，我知道你因为安乐把你推下河的事闹矛盾和不愉快，但你是大犀秦氏遗留下的唯一的龙子龙孙，怎么能拘泥于这种小事上面？安乐就算仇恨你我又如何，她怎么想根本不重要！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快给我冷静一下，你好好想想再开口说话。”
秦晏喘了一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沉思了会儿这才勉强自己接受地说道：“义父，我仔细想了想，督建皇陵的罚我也不是不能受，的确应该重建皇陵让亡死的秦氏先祖及族人在地下有个归宿，这是我这个秦氏后人应做的。可是，让那些前朝旧臣们重新入朝为官万万不可啊，昨晚明显就是安乐和卫辛联合起来设计的圈套，您不该妥协答应的，就算他们将事情传出去又如何？我根本不怕。女帝本来就是宫变造0反推翻盛朝然后上位的，又有什么声望可言？悠悠众口不好堵？新朝这不就堵住了么？担心青史不留名，史书都是由胜者写就的！您就不应该为了我所谓的名望，妥协让步如了苏清的愿让那些前朝旧臣们重新入朝！以您的权势和地位，就算是当场反对也无甚关系，就是女帝和卫辛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你以为仅仅是女帝的小手段还有那些前朝旧臣们的威胁，就能让我妥协退让么？”沈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秦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重声说道：“晏儿，你这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你！你再想想，义父是看重你，不想将天牢的事传出去坏你名声，可是真正威胁到我的是这个么？不是！那些旧臣们偷偷找到杀了就是，瞒住消息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就是女帝下圣旨我也不怕，义父真正忌惮的还是卫辛啊！卫辛手里有兵权，足以改换朝廷撼动帝位的数十万大军，义父是因此才不得不妥协的啊！”
听沈侯这么一说，秦晏消除掉心里被对苏清的愤恨所占据的情绪，思绪重新恢复清明，深以为然地点头应是。
然后比对了今世和前两世的不同之处，发现卫辛这个人变化特别大，而且因为手握兵权和深得民心，他的态度转变对于朝廷更换的影响甚为重要。
“义父，卫辛既然也选择了归顺新朝，那么前朝的敌对已是过眼云烟不再重要，您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匡复大犀有情可原，他不应还怪您。再说了宫变那夜和之后建立新朝也是您多年的经营帮了大忙才能如此顺利，现如今同朝为官，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还要势不两立一般处于敌对阵营，您何不争取和他合作呢？”秦晏试探性地建议。
苏清也知道要想掌握朝堂需要争取卫辛的支持，秦晏已经有了沈侯在背后，自然也想再把卫辛收揽到手下，断绝她的后路。
“唉，难啊！”然而沈侯却长叹了一声气，摇头否定了秦晏的话，解释道：“晏儿你还年轻，你不懂，就是我释放善意和诚意，卫辛那边也不会和我合作的。卫辛这个人如果不是和我站在相反的立场上，我也是真心敬佩他的忠义的。你不知道，他受过前朝先帝的大恩，就如同我对你生父的感情一般，即便是先帝后期残暴昏庸，因为受此大恩他依然忠心耿耿，宫变那夜他都知道暴君设计好了欲要杀他，依然义无反顾地进宫面圣。若不是女帝使了招数用他妻子的性命说动了他，以卫辛的性格我相信他是甘愿自刎明志的。而正因为其忠义正直，就从心底看不上义父这样的人，无论是义父在前朝所做的事，还是新朝义父所拥有的前朝积累的人脉权势，都注定了他把我当做敌人……”
说到最后，沈侯不由唏嘘地感叹了一声，畅想道：“其实，当初卫辛也算是一念之差，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当初听了女帝的话帮忙劝卫辛变节到底是对是错？要是我没鬼使神差地答应女帝，以卫辛的赤胆忠心应该早就因为他所誓死效忠的暴君自杀于宫变那夜了，没有了手握大权和我作对的卫辛，这新朝可就是我们父子的天下……”
沈侯从始至终没把秦雪儿这个女帝放在眼里，尽管她也是大犀秦氏的嫡系血脉，但是终归是一女子，也没自小养大的秦晏和他亲厚，沈侯不介意封她个公主当当，作为秦晏的姐姐任她享荣华富贵，但是她抢了秦晏的帝位始终让人耿耿于怀，到底是隔着一层，影响了他这个一人之下的侯爷的权势。
也或者说，沈侯在意的并不是秦雪儿的帝位，而是卫辛对他的阻碍。若没有卫辛的存在，秦雪儿这个女帝也就是个傀儡，对他没有半点影响。那皇位秦晏想让给她就让给她了，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取随拿，然而正是因为卫辛支持女帝，当时秦晏让皇位容易，现在再想帮秦晏拿回皇位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经历了昨夜，卫辛用兵权压制他屈辱退让不说，就连女帝貌似也有些不受控制了，曾经权势滔天的他不得不屈居人下甚至差点被迫使出了撞柱的招数。因此沈侯不满的想法也更加强烈，要是没有卫辛就好了，他伸伸手就能把女帝拉下送秦晏上位，整个朝野都没人敢跟他作对！
秦晏听了却是后背一冷，沈侯的话不由让他想起了前世的情景。
前两世卫辛都没有背叛盛朝，而是为了所谓的忠义义无反顾赴死，明知暴君设下圈套就是为了要他的命，还是自刎明志以重新博取暴君的信任，不可谓不悲惨，也不可谓不愚忠！
然而卫辛算是盛朝暴君昏庸统治下仅剩的文武双全能打胜仗又有威望的大将军了，民间百姓全都拥护他这个护国大将军，边境敌人莫不畏惧他这个用兵入神勇猛无比的敌人，失去他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极其惨重的损失。
前世卫辛死后，虽然沈晏之也成功推翻了盛朝暴君，可是每一世都花了有足足十年之久，其间更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没有卫辛镇着异族大肆侵犯边境、民间到处土匪作乱……
秦晏也钦佩前世的自己，沈晏之智谋无双武能打天下文能安社稷，可是盛朝覆灭后他辛苦四处平定叛乱良久才建立起威望，就是建立新朝后也花费了好几年才勉强让朝廷恢复元气……
想起前世造反的艰难以及天下大乱时的人间悲惨，再对比今世顺利的宫变还有建立新朝后的百姓安稳民间太平，是正常人就没有理由不选择后者，说实话秦晏庆幸这一世卫辛被改变了同时他也改变了世界。
沈晏之有他的国仇家恨要报，为了匡复新朝纵使要闹得天下大乱他也不惜做幕后推手，可是他不一样，他是秦晏啊，犀朝已经重建，他无须再为了个帝位搅得天下大乱，可能是少了沈晏之悲惨的经历，他的心也无法像他那样狠辣。
身为父子彼此了解，他很清楚沈侯既然能发出如上的感慨，说明心里就有了除掉卫辛的打算。
心惊的秦晏甩去了头脑里前世的记忆，立马斟酌好说辞向义父沈侯强调了卫辛的重要性，力求打消沈侯的谋算，告诉他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沈侯敛起带有杀意的眼神，掩盖住自己的情绪，笑对秦晏否认，说他想多了，卫国公深受百姓爱戴是犀朝的镇国神将，边境敌人还靠他和他手下的大军压制呢，朝廷面前私人恩怨都是小事，他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呢？
说着沈侯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又变得凝重起来：“话说起来，晏儿，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那么冲动闯到天牢办下那等疯狂之事？我总觉得你这两个月来有哪里不对劲儿，尤其是对女帝母女的态度。有句话义父必须问你，晏儿你说实话，难道你真的就对皇位没有半点想法？”
“我——”秦晏张开了口，三思之后还是慢慢闭上嘴抿紧了唇。
他好想把他知道的全部真相都告诉义父，告诉他现在的女帝根本不是他的嫡亲姐姐，她是假的，苏清这个帝姬也不是秦氏血脉，他真正的亲人早就去世了，一个默默死在了前朝的深宫，一个则被苏清残忍地杀害并挫骨扬灰！
然而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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