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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撕裂本身。
是公平的疯狂,是适度的、筋疲力尽的不妥协。
——加缪《西西弗的神话》
磅礴雷雨冲刷城市,风裹着雨,每一粒空气都潮湿。
阴沉了整天,暴雨突然而至,又值下班高峰,不少行人忘记带伞,狼狈地朝家跑去。
平日热闹喧嚷的广场只剩树叶吹打,城市是动态,人各有各的奔忙,宋亦霖是静态,坐在长椅上,像一片沉默的影子。
额角伤口原本已经结痂,现在被雨水浸湿,又冒出血丝。她懒得管,只垂下头,稍微裹紧外套。
上方有石檐,堪堪够避雨,但风太大,她衣衫很快就铺了一层湿意。
拿出手机,宋亦霖点开约车APP,正要确认地点为北郊,却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摸向自己口袋。
空空如也。
——她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混混沌沌地离开,竟然什么都没有带。
霉运似乎总喜欢连在一起。宋亦霖怔愣片刻,居然哑然失笑。
还能说什么?命烂起来,就那么回事。
她愈发觉得厌烦又没劲,正要将手机关机,却瞥见通知栏里,有一条谢逐的未读消息。
【在哪。】
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
目光停在聊天框,她垂眸看了许久,直到有些认不清这两个字,才慢吞吞擡起指尖,丢了个定位过去。
之后又发了很久的呆,没想任何。雨势转紧,她盯着出神,少顷,又发去两条消息。
【谢逐。】
【你什么时候能来啊。】
她有些累了。
雨点越落越密,砸在后颈,冷意潮湿黏腻,快要压弯她的脊梁。
脚步声渐近,踏过满地淅沥,宋亦霖睫羽轻颤,一道身影便压入视野,一寸一寸将她尽数笼罩。
谢逐没撑伞,一场雨将两人淋得透彻,他却恍若不觉,只眼底锁着她,气息仍有些不稳。
掌心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彼此消息页面,等一个答复。
他说:“现在。”
阵雨磅礴,敲击石檐又溅落,滴答作响。
宋亦霖坐在长椅上,眉眼被雨淋得湿濡,水珠串成线从发梢滴坠,凝在她睫尾,冷盈的一小簇。
轻易就碎了。
“……怎么来这么快。”她低声,嗓音哑得厉害。
谢逐眼帘压低,眸底被阴雨浸的深暗,沉邃清厉,里面只够盛一个宋亦霖。
冷意透过衣衫蔓延,迂缓蚕食骨血,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次是如何破了例,近乎不计后果。
不再想更多,谢逐忽然扣住她手臂,重重一扯。
两人撞在一起,湿透的衣襟严密紧贴,同样狼狈。
“怕你随便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哑声,“我来找你。”
来时路上急切,谢逐没有闲暇去想,自己究竟在规避一场怎样的意外。心跳和呼吸都是乱的,焦躁着颠倒,雨也浇不清醒。
现在他得到答案。
当年深夜无意一瞥,后来街角辗转再遇,宋亦霖在他这,就是逻辑断层,思维空缺。
他早在不自觉中为她妥协无数次。
也不差这一次。谢逐说:“你跟我走。”
雨水遮眼,浩浩荡荡洗刷一切,宋亦霖视线凝在他攥紧自己的手,很低地应了声“好”。
发丝被打湿,水渍接连往下流淌,她下意识擡手擦掉,之前始终垂着脸,也因为这个动作略微仰起。
额角伤口就这么袒露在空气中,淌着新鲜血丝,被雨稀释成淡粉,和少女瓷白肤色一衬,更显得浓郁。
他倏然蹙起眉,语气泛冷:“谁打的?”
宋亦霖动作顿住,像刚记起这茬,缄默两秒正要开口,就被谢逐先一步打断。
“宋亦霖。”他淡声,“别跟我撒谎。”
她于是又闭上嘴。但怕他离开似的,扯住他衣摆,看似攥紧,实际只需要随手一拂。
谢逐不带情绪地扫过,眼帘微掀。
“……跟我爸吵架,他推了我一下,磕到茶几了。”宋亦霖有些艰涩地说,“其实还好,问题不大。”
事关私人,他蹙了蹙眉,到底没再问更多,气势稍缓,道:“先去趟医院。”
“也不用。”她摇头,“回家消毒贴创可贴就行了,没有那么疼。”
“你这伤口大小只能用纱布。”他冷声。
“……”宋亦霖噎了噎,“那就纱布。”
没再多言,谢逐随她的意,问她:“回哪。”
“北郊。”她道,又想起什么,尴尬补充,“但我没带钥匙,要去找我妈拿备用的。”
谢逐闻言不发一语,自上而下地打量过她,神色很淡。
他只问:“你这个样去?”
宋亦霖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自己,不是落汤鸡胜似落汤鸡,精神状态也怏怏,脸上还挂了彩,的确不合适。
她抿唇,“那怎么办。”
“去我家。”谢逐言简意赅,“收拾差不多,给你家里发条消息,拿钥匙。”
逻辑自洽,很有道理,但……宋亦霖看向他。
只待一会,又不是过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她犹疑地答应下来:“好,那打扰你了。”
谢逐未置可否,没必要一直在外面淋雨,他拿手机搜附近车辆:“吃完饭了?”
“还没。”宋亦霖如实回答,又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你从哪过来的?”
“训练基地。”
意思是他也没吃了。宋亦霖环视四周,早就空落无人:“可附近的店基本都关了。”
谢逐神色不改:“那就回家吃。”
习惯他的祈使句,宋亦霖下意识应了声好。
应完又觉得哪不对,她侧目,却见少年仍是副疏懒模样,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句两句的,怎么总感觉自己在被他带着走?
错觉吧。她想。
北郊。小区门诊。
到底还是找专业人士处理了伤口。宋亦霖对伤口的预估比较准确,额角与其说磕伤,更像是擦伤,并不严重。
如果严重,她也回不到这了。
医生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热心肠,见他们被雨淋成这样,特意提供吹风机,把衣服烘干。
谢逐没用,反手塞给宋亦霖,她也的确称得上满身狼狈,就在诊所里间折腾了会儿,总算没有那种潮冷粘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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