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1/2)
南风
九江是内河漕运的中心,最重要的转运点,南下杭州,北上济宁,这里不似北疆,冬日冰封,漫天大雪,这里草长莺飞,二月春景。
余杭知县萧韵兰也在九江去杭州的船上,他是刚从京师出来外放,在京师编了近三年的书,外放,往上爬,有造化的话回京进六部,做个几年,再当个封疆大吏,最后就是听天由命了。
萧韵兰本人没有太深切的当官的向往,但家族如此,他往上爬,是家族所愿,是不得已,也是姐姐妹妹们的前程,家族荣耀得以延续,过程大抵如此。
小妇人许四青坐在船上,她来寻夫,旁边大娘招呼她吃瓜子,她也不吃,躲在一边,可怜见的。
萧韵兰在二楼船舱,一眼就看见缩在角落的陆庸妍,她怎么这样胆小,人家都不坐的角落,她快被挤掉下去了。指着她,同身边小厮说:“让她上来,她一人独坐在栏杆边,风大,危险。”
“是。”
“这位娘子,我们大人请你上去坐,你坐在角落里,一路颠簸,怕掉下船去。”小厮指着二楼,陆庸妍擡头望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其实是见过的,萧韵兰是许豫章同科,连同许豫章到过陆府,拦门的时候,萧韵兰是站在拦门这边的,考住孔季繁的棋局,也是萧韵兰摆的。
只是那天陆庸妍浓妆,又圆扇遮面,见过萧韵兰,当日人多,一面之缘,便想不起了。萧韵兰更是认不出陆庸妍了,新娘怎好细看,且新娘妆很厚,再见陆祭酒之女,着实没认出来。
“小妇人许四青多谢公子援手。”行了个礼。
“倒是知礼数,可是识字?”小厮问。萧韵兰看了随从一眼,“给娘子倒杯热茶。”又同陆庸妍笑,“见笑,他轻浮得很,唐突了娘子,娘子莫怪。”
陆庸妍垂目,长睫毛贴在下眼睑,她好漂亮的一双眼,睫毛怎生得这么长。萧韵兰望着她眼睛,等陆庸妍擡起眼睛,就听见萧韵兰问:“娘子怎一个人,来寻亲?”
“嗯。”说多错多,陆庸妍也不愿意再说了,照样缩到角落里坐着,小厮端上来的茶,她也不喝,只在掌心里握着,好歹有点热气。
“给娘子拿件斗篷过来。”萧韵兰也觉得自己唐突,起身道:“娘子不必这样拘谨,这边无人过来,娘子还是到椅子上坐下,腿脚也会舒展些。”
陆庸妍抱着腿,缩在角落里,她这会儿觉得靠着墙最安全,省得谁在背后刺她一刀,虽然她现在也没什么被刺的价值。但路途遥远,谁能说得准呢。
孟星沉回了侯府,孙姨娘半哑不哑的样子,孟君诚准备西去,老太君更不愿意见人了,妾室生了个儿子,漫莹生了个女儿,她还没当成姨娘,就死在产床上。孟星沉回来,问孟君诚,“你夫人呢?”
“死了。”孟君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她不是想往外跑吗,她喜欢收账,他就让她去收账,她怎么会死。
孟星沉说,“是你强行要娶的,三年不到,你纳妾养通房,你要是等不起,你可以不娶的。”
“我也后悔了。”孟君诚竟然笑了,“细细想来,我也不是非她不可,我们性情不合,她也说过,可我不信,非要勉强,便如此这般了。”
“废物。”孟星沉在深夜里转身,穿着他华丽的大氅,出了这镇北侯府。
黄三先他几天进京,回复说:“陆姑娘自己跳了河,这人亲见的。”一个挺冷漠的中年汉子,看见陆庸妍投河,他也没去救。
孟星沉笑了笑,“搜,找五十人去跳,看这河能漂到哪里。”
“是。”
黄三说:“那天很冷,清早下了雪,陆姑娘没穿大氅,她是衣衫轻薄,穿的一身与河水同色的衣裳,可能她是想好的。”想好要死?还是想好了要跑?
五十个渔家女,或者是已婚的娘子,都穿了和陆庸妍差不多的衣裳,往河里扎,有人会游水,能浮远一些。有些不太能闭气,在护城河就漂起来了。
黄三说:“五十人里有二十三能飘到岸边,从那河岸往下走,不远处有个村庄。”
“嗯,她去了?”
“不清楚,村子里没人见过姑娘。”现在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陆庸妍去过村庄,但避开了人,甚至刻意没进村子。还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会浮水,就是找死去的。
“再查,男人就不必问了,她不会找男人求助的,去问问村子里的寡妇,小孩,或者没男人在家的,那种带孩子的妇人,做得隐秘一些。”
“是。”
小厮给陆庸妍拿了一张小毯,陆庸妍终于从角落起来了,她将两个板凳拼到一起,靠墙睡到了板凳上,腿上盖着薄毯。
隔着窗户,萧韵兰看了她一眼,又说小厮,“外头江风那么大,没有大氅了?”
“瞧您说的,那也得人家要啊,这薄毯都是翻出来的,真要给个狐裘大氅,您觉得人家领情吗,不立马转身就走了。”小厮抿嘴,“这姑娘防心挺重的,您也别太热情了,吓到人家。”
深夜里,陆庸妍醒来,饿得很,腿也麻了,想强忍着,明早再去要两个饼吃,里头风灯就亮了,萧韵兰说:“这饼太硬了,我不要,去给我煮面条来,要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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