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齐向安也是我杀的。……(2/2)
刘友幼时曾跟着傅君读过不少书,对古籍类的读物更是情有独钟。谢过陈继宽后,他将书领了回去,可未出几日便察觉到不对劲。
身为上十二卫的千户,他对毒物和香料之类的物什最为敏感,当即便察觉出书册中所描绘的图谱乃箭美人的制取之法。
箭美人在嘉宁年间便已被列为了禁毒,遭举国封禁。惶急之下,他本欲将此书上交朝廷,可思及傅君如今的窘境以及他往昔的恩义,犹豫几日后,还是选择将制毒的生财之法告诉了他。
“虽说你有利用陈氏兄弟刻意诱导刘友制毒的嫌疑,然而在此一事上,我更倾向于齐大人是主谋。”
若非齐向安对他这个孙女婿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傅君又何至于走投无路?
至此,周皓卿眸中的欣赏之意再也掩饰不住。
“不错,章大人果真慧眼如炬,只是有一点我仍然想不明白……”
男人犀利的鹰眸狠狠地攫住唐璎,目光中透着审视——
“你是如何知晓我所谓‘锦衣卫内鬼’的身份的?”
唐璎看了他一眼,寒霜般的面庞上透着淡漠——
“锦衣卫当中,身居高位者众多,如你和陈觅,孙少衡和裴序等,至于‘内鬼’的人选,我原先也是一头雾水,然而你二弟的种种行为,却教我彻底对你起了疑心。”
“二弟?”
唐璎颔首,“工部给事中墨修永。”
周皓卿了悟般点点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我道他为何对我伯府的事儿那般上心,原来他也是我爹的种。如此奸滑之人,难怪我家老头子不肯将他认回来。”
唐璎并未理会他的挖苦,扬眉轻笑道:“那还是比不过大人您,一个小小的袁慎,竟将自己的夫人和弟弟同时算了进去。”
袁慎是锦衣卫的一名小旗,昔日寿安康贪污一事便是他举报的。
“去青州府赴任那日,墨修永曾告诉我,袁慎此人,是尊夫人在逃婚途中无意间救下来的,之后便一直以她马首是瞻,数月后又跟着她一道回了尚书府,成了钟府的忠仆。然而事实上,此人恐怕也是你刻意安插进尊夫人府上的吧?”
钟令妤逃婚一事,在整个建安城闹得沸沸扬扬,只因她原先结亲的对象乃先帝最为宠爱的皇子——靖王。
她这一逃,靖王的生母崔贵妃勃然大怒,深觉面上无光,遂开始处处打压、诋毁钟谧一家,以致钟令妤之后的婚事极为不顺,到了无人敢娶的地步。周皓卿便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声称心仪钟公长女已久,欲娶她为妻。钟谧百般愁苦之下,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请求。
与钟令妤产生连结后,周皓卿便可顺理成章将袁慎调来到自己身边来做事。
“袁慎是尚书府的忠仆,他若犯事儿被抓,人们也只会将视线聚焦到钟大人头上,而非你这个毫不相干的女婿身上。”
周皓卿“嗯”了一声,对唐璎的猜测不置可否,悠哉游哉地啜了一口茶,又问:“你说我算计了自己的夫人和弟弟,夫人说完了,弟弟又是怎么回事儿?”
唐璎睨了他一眼,续道:“察觉到墨修永对伯府强烈的维护之意后,你便将自己的野心或多或少地透露给他,随后心安理得地让他替你善后、引开怀疑。”
她顿了顿,眸光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只因在此事上,墨修永亦有他自己的私心。”
墨修永的目的只有一个——
保护远宁伯府,尤其是舒姨娘那一脉的周诚和周惠。
“远宁伯寿宴那日,墨修永曾于京郊拦过姚大人的车舆,随后冒雨将我拉至一旁,悄声告诉我——“袁慎昔日曾为钟令妤所救,是尚书府的忠仆”。
而他之所以如此,皆因唐璎彼时仍对袁慎的死因仍抱有怀疑。
墨修永清楚周皓卿的野心,却也对此无可奈何。周皓卿是远宁伯嫡长子,与伯府同气连枝。伯府若因他而遭难,府中的舒姨娘和周惠也不会有好下场,轻则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为替周皓卿遮掩,他不惜撒谎欺骗唐璎,将嫌疑转移到自己的老丈人钟谧身上。
宫殿内茶香浮动,水雾袅袅。
炽亮的烛光打在周皓卿脸上,为他刀削般的五官更添一抹深刻。
“我道墨修永为何帮我,原以为他是看上了周惠才会那般讨好。如今想来,恐也是想尽量拖延,一壁替我遮掩野心,一壁暗自培养周惠,拖到周惠能独当一面的那日,再带着他娘独立出府。”
唐璎垂眸,“可你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从冯高氏上京敲鼓的那刻起,墨修永便洞悉了周皓卿今日的逼宫之举,深知他谋反若是失败,伯府必将受到牵连。
他不敢赌,也等不起了。
忧惧之下,不惜以莫同之后的身份长跪于承安门,请求天子带他同往兴中。下船后也并未在锦州逗留,而是先众人一步找到孔青,请他配合自己伪装成孔玄,而后几番称病,故弄玄虚,拖延天子回京的脚程。
“你的部署太过匆忙,以致他也有些反应不及。无奈之下,只能趁你有所动作之前,托裴序将周惠和舒姨娘从伯府捞出,藏去了别处,事成后再让裴序给他去信。”
唐璎那日在兴中截获的信,正是裴序寄给墨修永的平安信。
“旁人谋逆,墨修永大可上报朝廷,然一旦碰上跟舒姨娘母女有所牵扯的人,他可就骑虎难下了。”
周皓卿闻言微微一笑,眸含赞许——
“如此一来,伯府的人倒确实可疑。”
唐璎顿首:“首先排除掉贵府那些毫无实权的女眷,剩下的四人中,远宁伯成日寻花问柳,无暇政务,周长金更是不学无术。唯你与周诚,在朝中还有些威望,而与锦衣卫又有直接牵扯的……”
她看向周皓卿,眸光凛冽,清幽中隐含犀利——
“当然,以上种种皆为猜测,真正让我怀疑到你的,当属齐夫人的一番供词。”
周皓卿有些诧异,“你还去了齐府?”
唐璎点头,续道:“广安二年年末,你与傅君去齐府议事时,齐夫人曾隔着玄帘瞧见了你的令牌。”
“什么令牌?”
“长三寸,宽两寸,象牙制式,通体隋圜,其上刻字虽不可见,却也不难猜出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
周皓卿听言仰面大笑,“章大人果真□□,竟能将我昔日的筹谋推演至此,然你说错了一点——我的罪名可远不止这三项。”
他直起身,眸色一凛,猛然将茶盏倾翻在地。
“齐向安也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