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诈关(1/2)
云昌府边界,平关关隘。
扼守着伊川郡通往云昌府的重要山道之一。这日,烈日高悬,恰似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将蜿蜒的山道炙烤得仿佛扭曲变形。平关关隘上的青砖,热得好似能直接用来煎熟面饼,戍卒们无奈地挤在仅存的那一小片阴影里,铁甲的缝隙间,露出的皮肤上早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痱子。
百夫长陈铁牛伫立在烽燧台上,铁靴踏在滚烫的砖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难耐高温下的微弱呻吟。
他微微眯起被汗水刺痛的双眼,朝着远处那片干涸的河床望去。曾经,那是伊川郡赖以生存的生命线,而如今,却只留下一道满是龟裂的伤口,横亘在一片焦黄的土地之上,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所遭受的苦难。
与此同时,陈铁牛的老乡王二柱正蹲在阴影里,满脸的愤懑仿佛要溢出来。“上个月的饷银又扣了五成!”
王二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不甘与埋怨:“说是充作什么‘平叛军费’,可咱们连叛军的一根毛都没瞧见……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啊?上头那些人就知道变着法儿克扣咱们拿命换来的钱,咱们在这鬼地方,又热又累,连肚子都填不饱,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到底是图个什么呀?”
“铁牛哥,喝口水吧。”年轻的士兵张二狗递过来一个水囊,水囊中所剩的水少得可怜,轻轻晃动时,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陈铁牛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想起他初来之时,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可如今,双颊已然凹陷下去,眼窝深得仿佛能放进一枚铜钱,心中不禁涌起满满的怜惜之情。
陈铁牛轻轻摇了摇头,将水囊推回到张二狗手中,声音略带沙哑,却满是关切:“二狗啊,你自己留着喝吧,你年纪小,更得补充点水分。这天热得邪乎,水分流失得特别快,可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不知不觉,夕阳渐渐西下。一支队伍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缓缓前行。二十余辆牛车“吱呀吱呀”地发出声响,车上高高地堆满了麻袋。
“将军,前面就是平关了。”一个满脸尘土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个身形魁梧浓眉大眼、黑面虬髯的大汉身旁,低声说道。
(大汉府征召人物:周仓原是黄巾军张宝部将,黄巾起义失败后,与裴元绍于卧牛山落草。关羽千里走单骑时,周仓被其忠义所感,毅然追随,成为关羽贴身护卫。此后,他随关羽镇守荆州,参与诸多战事。襄樊之战中,周仓勇猛异常,生擒庞德,展现非凡战力。然时局变幻,关羽败走麦城遇害,周仓坚守城池,得知主公死讯后,悲恸欲绝,为报主恩,毅然自刎而死。其一生勇猛无畏,对关羽忠心耿耿,忠义形象深入人心,成为民间传颂的经典人物。)
这位被称作将军的,正是周仓。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眯起眼睛朝着远处望去。只见平关依山而建,两侧的峭壁犹如刀削斧劈一般陡峭险峻,中间仅有一道狭窄的隘口可供通行。城墙上,隐约可见手持戟戈的士兵正来回巡逻的身影。
“都给我记住了,”周仓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对身后众人说道:“咱们现在是平川县的运粮队,奉了县令的命令,要给平啸关送去补给,你们一个个都扮成县里的民夫。一会儿入关的时候,都机灵着点,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此次行动关乎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众人听后,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们皆是黄巾军中的精锐力士,此番乔装成运粮队,正是为了诈开平关的大门。
随着队伍离平关越来越近,郭大的心头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熟人韩忠义,郭大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
周仓敏锐地察觉到郭大神色有些异样,低声问道:“认识?”
“是……韩忠义,之前他在平川县驻防的时候,我和他喝过几次酒,勉强算是有点交情。”郭大小声回应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此刻他的心中满是忐忑,不知能否利用这份交情顺利过关。
“正好,按计划行事。”周仓沉声道,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果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郭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忐忑,随即提高嗓音,模仿着平日里那副油滑的腔调喊道:“关上的军爷们辛苦了!银川县送粮来了!”
城墙上顿时人影晃动,不多时,一个身披铠甲的校尉出现在垛口处,眯着眼睛向下仔细张望。
“来者何人?”韩忠义大声喝问,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带着几分警惕与威严。
郭大赶忙向前几步,摘下斗笠,露出面容说道:“韩校尉,是我啊,平川县仓曹郭大!上月您来县里的时候,我还陪着您喝过酒呢!您这贵人多忘事,不会这么快就把兄弟我给忘了吧?”郭大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极力想要唤起韩忠义的记忆。
韩忠义眉头微微皱起,盯着郭大仔细看了半晌,眼中的疑惑并未减少,忽然开口道:“郭仓曹?你什么时候负责押运粮草这事儿了?我记得你平日里不就只管县仓事务吗,这押运粮草的活儿,可不像是你该干的呀。”
“嗨,这不是县里实在是人手不足嘛。”郭大苦着脸,做出一副极为无奈的模样:“那些乱庄民闹得太凶了,县里的壮丁都被征去守城了。县令大人说这批粮食可关系到平啸关将士们的生计,那可是重中之重,非要我亲自押送不可。您也知道,这事儿责任重大,县令大人信得过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啊。”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高高举过头顶:“这是县令大人的手令,请过目。”
韩忠义示意手下开关,亲自带人出关查验。他缓缓走到郭大面前,接过竹简,细细查看起来,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支运粮队伍,眼神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二十车粮食?”韩忠义微微挑眉,语气中略带怀疑地说道:“平川县今年的收成看来不错啊。我可听说,今年大旱,各处的粮食都严重欠收,平县居然能凑出这么多粮食,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
郭大见状,不着痕迹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这里头有十车是县里常平仓的存粮。县令大人说……将军守关辛苦,特意多拨了些。也算是略表一下心意,感谢将军平日里对银川的关照。”说着,他的袖中悄然滑出一串铜钱,不动声色地塞进了韩忠义的手中。
韩忠义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铜钱的分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郭仓曹有心了。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近来乱贼活动十分频繁,大将军有令,任何入关的人员和车辆都必须严查。我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郭仓曹不要见怪。”
郭大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堆满笑容:“应当的,应当的。将军尽管查验,我们也盼着能早点卸货休息呢。这山路走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路赶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盼着能赶紧完成任务,好好歇一歇。”
韩忠义挥了挥手,一队士兵立刻上前开始检查车辆。他们只是随意掀开了几辆车的麻袋,看到确实是粮食后便不再仔细查验。郭大暗自松了一口气——前面几辆车装的确实是真粮食。
“这些车为何盖得这么严实?”韩忠义突然指向队伍中后几辆牛车。与其他车不同,这几辆车用油布严严实实地盖着,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心生疑窦。
郭大的心跳陡然加速,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将军,这几车是县令大人特意准备的……好东西……”他又凑近韩忠义,声音压得更低:“是上好的蜀锦和几十坛陈酿,县令大人说……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大庭广众之下……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韩忠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警惕所取代:“打开看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得按规矩来,要是被上头知道我私自放行,我这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不太方便啊,将军。”郭大搓着手,显得十分为难,试图拖延时间,好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打开!”韩忠义突然一声厉喝,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围的士兵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迅速围拢过来,一时间,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郭大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心里明白再拖下去必然会引起更大的怀疑。他朝身后的“车夫”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即强笑道:“将军既然坚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韩忠义的咽喉!韩忠义虽然心中大惊,但却并未慌乱,侧身敏捷地避过这致命一击,同时迅速拔刀出鞘。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十几辆盖着油布的牛车突然“轰”的一声爆开,一车车十余名黄巾军如猛虎般从车中一跃而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郭大高声呼喊着,手中短刀一挥,狠狠劈翻了身旁的一名楚军士兵。伪装成车夫的黄巾军们也纷纷从粮车底部抽出兵刃,与守关的士兵们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韩忠义又惊又怒,大声喝道:“有埋伏!关城门!”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前方黄巾军早已经来到城门附近。几名壮汉将满是粮食的车,奋力推向关门,卡在其中。
“发信号!”周仓砍倒一名楚军,转头对身旁的亲兵喊道。那亲兵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号角,吹出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周仓浑身浴血,带着黄巾力士们在城门洞内与楚军展开殊死搏斗,后方韩忠义则拼尽全力组织关外士兵拼死抵抗。
“郭大!你这奸贼!”韩忠义在混战中瞥见郭大正欲逃跑的身影,顿时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冲杀过来,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我如此信任你,你竟敢背叛朝廷,与反贼勾结!今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凄厉的号角声,仿若厉鬼尖啸,于黄昏如幕的寂静中陡然炸开,生生将其撕裂,那尖锐声响在狭窄的峡谷间疯狂地回荡,余音不绝。平关城墙上,守军瞬间乱作一团。戍卒们脸上满是惊惶之色,脚步匆忙凌乱,纷纷朝着各自的战位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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