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一条金链子(2/2)
可桑子楠却对桑落生出别的心思,偏偏楼主见不得别人对桑落生出别的心思。儿子瞎了,兄弟被楼主喂了药。一家子都被鹤喙楼套得死死的。反倒是桑落,离了桑家,又是开医馆,又是结交贵人,名声大噪,如今还入了太医局做女官。
要知道,大荔国后宫那么多女子,太医局也从未封过女医官。如今芮国的宫内,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却封了桑落做女官。
桑林生心情复杂又别扭。
兴许从桑子楠对桑落有了男女之情开始,桑落就不能再算桑家人了。
桑林生打量着桑落和桑陆生,原本想来商量应对莫星河的事,可桑落在,很多话不方便说。
昨日莫星河将他招惹过去,要他明日去一户人家宅子里替人看诊,顺道探一下路。看样子又要下手了。莫星河顺道问及桑落的情况,桑林生只说如今桑落受太妃之命住在颜府,替颜如玉诊治,几乎不回桑家。
原以为莫星河会动怒,不料他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这让桑林生很是担忧。
当初桑陆生和桑子楠撞破了鹤喙楼的事,莫星河留下他二人性命,多是看在桑落的情分上。若桑落与颜如玉有了什么首尾,莫星河心寒之下,未必还会手下留情。
他是长兄,必须要护着桑家。思来想去,桑林生绞着眉头道:“落丫头毕竟是未嫁的姑娘,总住在颜府不是个办法。你如今又在太医局任职,官场上讲名声,还是要注意些分寸,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弹劾。”
桑落想说她可以搬回来住,却被桑陆生递过来的干笋拦住了话头。
“你大伯说得对。”桑陆生替她说道,“等颜大人治好了,你就搬出来吧。”
这话说得巧妙。如今满京城都知道颜如玉“废”了,只要他自己不承认治好,谁又敢去询问?
桑落乖巧地应下。
这几次见面,她也察觉出爹和大伯之间有了嫌隙。只是爹不肯说,大伯也古怪。她又想起爹给的那药丸来。
桑林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听出了应付之意,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离开了。
桑落这才问道:“爹,那个药丸你没再吃吧?”
“我怎么会吃?”桑陆生只憨憨笑着,每月八日去点珍阁门前的茶铺取药,他都按时去了。只要不见莫星河,也没人发现他没吃。更何况,他将药丸都存着,万一桑林生毒发,他手里还有解药救急。
他读书不多,但也是认识不少宫中内官的。内官们常说,很多事就如碗柜里倒塌的那一摞碗,只要不揭开那柜门,那摞碗就不会掉下来摔碎。
若他将莫星河和桑林生的关系说给了桑落,以桑落的性子,必定要主动做些什么。人们常说“得过且过”,实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爹走在街上,胸膛也挺得直直的。谁能想到我这刀儿匠,还能有一个这么出色的闺女。”桑陆生看她,满眼的笑意,“按你的法子,今年来净身的孩子,竟活了八、九成。”
桑落也没想到能活这么多。她学过的,自古就有阉割之术,西方诸国存活率不到三成,而华夏之内,存活率也仅有十之五六。
少造孽,自然是好事。
“你安心在颜大人那边住着。”桑陆生夹了一筷子瘦肉到她碗里,“我看颜大人是个好人,不像外面说的那样。他那样的——”他不敢提及颜如玉的身世,又说,“只要能护着你,爹也放心。”
桑落嗯了一声。
吃过饭,桑陆生就催着她回颜府。
刚离开桑家,她的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是莫星河。
风静紧紧勒住缰绳,冷眼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马车和一字排开的仆从,心底默默计算着如何才能护着桑落安全离开。
莫星河挑开帘子,从车厢里走出来。一身月白长袍在无月的冬夜里显得很有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
“桑姑娘,好久不见,不知身子可好些了?”他拢住华贵的白狐氅,面容清隽无害。“我的神医朋友为你诊治之后,始终不放心,还请桑姑娘过府一叙。”
桑落微微一皱眉,想着爹的担心不无道理。一回桑家,就遇到莫星河,绝非巧合。定然是有人守着,再给莫星河通风报信。
风静挡在车厢前,浑身戒备。
桑落思考了一番,轻轻拍拍风静的肩:“扶我下车。”
莫星河显然被桑落识趣的样子取悦了,站在车上,笑着朝桑落伸出手。
桑落没有碰他,自己登上马车,看向莫星河道:“莫阁主,风静乃是我的贴身侍女,还请和气些。”
莫星河低下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受伤的神情:“你我相识多年,突生嫌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究竟是谁在嚼舌根,挑拨离间?竟让你我陌生至此。”
桑落懒得跟他做这些口舌之辩,径直坐进车厢里。
莫星河挨着她坐下来,身体贴着她的肩缓缓说道:“听说今日有人去桑家提亲。桑姑娘可知道是谁家?”
桑落摇摇头。
“不知道也好。”莫星河替她整理着袖子上的褶皱,“这段日子,到桑家提亲的人不少。”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提亲?爹连半个字都不曾提及。若不是今日偶遇,只怕她也不会知晓。桑落不着痕迹地挪开肩膀,看向莫星河:“我都不知,你为何知道?”
莫星河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扶着额头笑了一阵,才摆正脸色说得十分诚恳:“我心悦于你,自然怕你被别的郎君给拐走了。”
狗屁。
桑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星河见她神情冷淡抿唇不语,又从袖中取出一条工艺极其精巧的金链子来:“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泉州城,潮帮的船从贤豆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我看着这个适合你,就留下了。”
说罢也不管桑落愿意与否,冰凉的手掌紧箍住她的手腕,径直将那金链子套在她腕间,再托起她的手腕仔细欣赏了一阵。
金链是莲花与孔雀纹样,用各色宝石镶嵌,贴在皮肤上,像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缓缓蠕动着。
桑落只瞥了一眼,并不慌张。
人在逆境,但心不能处于逆境。
她按住手链,抬眼问道:“你的船队去贤豆时,可会路过狼牙修国?”
也就是过去的盘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