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产房（1/1）

时间过得飞快。一九七八年初春，眼看就要快过年了。冬荣也要生产了。小两口商量半天，还是决定在婆家坐月子。头一天，冬荣已经打包好了所有使的用的，也理了头发洗了澡。因为那时候坐月子是不可以洗头洗澡的。好在天气还很冷，出不了多少汗。冬荣就在家里等着。福子说还要值班，但是已经安排好了小四小六去接她到婆家。可冬荣从下午等到天都黑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有人来，正准备出门托人去给厂里的丈夫带个口信儿。小四和小六蹦哒过来了。但是两个人有说有笑进了屋，便喊他哥。冬荣说，他哥哥让他们帮助自已搬去婆家，小四小六一脸惊讶：什么？不是说好了请我们吃饭吗？我们这是坐公交车来的，自行车都没骑，怎么帮你驮东西呢？再说也没有收拾屋子给你，我哥就说了让我们今天过来，他做好吃的给我们，我们俩才来的。

冬荣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又急又气，一向好脾气的她把收拾好的东西一股脑推到了地上。因为用力过猛，一下伤了胎气，冬荣觉得肚子一阵剧痛。顺势坐在了地上。小四小六见玩笑开大了，赶紧送嫂子去了医院。因为是高龄产妇，又出现了妊娠高血压的现象，医生让冬荣住了院。福子赶过去，冬荣死活都不肯跟他说话，福子知道缘由后说：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满嘴跑火车。她做过的那些事儿，你也看到了一些，我这次真的是说的好好的，她也应得明明白白的，谁知道又怎么变了卦。她和我之间，你是信她还是信我呢？

冬荣心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加上马上就要生了，也就不再计较什么了。

这年三十儿冬荣是在病房里度过的。一个病房，共住了三个产妇，一过年左边床就生了一个小姑娘。护士抱过孩子来，递给她喂奶的时候，她摸到孩子在襁褓中的脚有些不对劲。便私自打开了包被查看。孩子的脚向两侧翻转，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已看花了眼，还特意让冬荣也帮忙瞅瞅。冬荣看了看婴儿，又看了看自已的脚。看着是有点奇怪，说道：不如叫护士过来问问吧。

一个年轻的护士，听到按铃后进来询问，左床的女人很激动，一口咬定是护士失职，给孩子捆得太紧了，把脚给捆变形了。那个时候怕孩子有罗圈腿，一般都会在包被外捆上一遭。听说这样以后孩子的腿会又直又长长的漂亮。睡的时候也有讲究，如果孩子脑袋扁，就多侧着睡，如果孩子的脑勺比较突出，那么怕以后有大后脑勺的话就仰着睡多平躺着。所以左床的女人，认为孩子软软糯糯的，怎么弄就成什么形了，那脚外翻肯定是这个年轻护士没有给包好造成的。小护士百口莫辩，说自已每个新生儿都是这个方法包的，别人都没事儿，你的孩子也不会是因为这样脚才变形的。建议让她等医生查房的时候，咨询主治大夫，因为现在正是过年的时候，大夫只有值班的，处理紧急事情，等初五大家都上班了，医生自然会给他解释。说完这些，小护士听见另一间病房有人呼叫。答应了一声后，转身准备离开。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不知为什么有的那么强的爆发力。左床女人一下子起身抓住了小护士的发辫儿。本来小护士把精心梳理好的发辫，打了个圈儿，藏在护士帽之下，现在却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她疼得龇牙咧嘴，双手背后，想去抓住女人的手，却奈何不动一个妈妈的巨大力量。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死死地揪住小护士，厉声说道：不说清楚就别想走，我女儿的终身幸福不能让你一个不负责任的小怂丫头给毁了。

冬荣和右床，想起身帮忙劝架，但是都铤个大肚子，又怕她们真的打凶了，伤了自已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只好一边口头劝着，别打了，别打了，一边按铃叫另外的护士来。可是大春节的，本来就只有值班的，一时并没有人过来，那小护士实在受不住了，大叫道：你女儿天生畸形，不是我弄的，是你自已生了这个残疾，要怪也应该怪你自已。

女人听了一惊，松了一下手，趁着时机，小护士慌忙起身跑了，女人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把孩子抱过来仔细的查看。

过一会儿，一个岁数稍大的护士过来要把孩子抱回集中的婴儿房去。她想拉住这个护士，仔细问一问，但是这个老护士已经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抱过孩子后很巧妙的躲过了她的双手。站的远远的安慰她说：先好好休息吧，有些事情，等到您的主治大夫来了会和您交代解释的。

女人听她这话里有话，更不踏实了，在病房里又哭又闹又摔又砸，值班医生也过来劝，但是对于孩子的脚为什么外翻却含糊其辞。众人越是闪烁其词，女人的担心就越重。疑心也就越大，一定要医院给个说法。虽然没有到探视时间，但是医院给她的爱人打了电话，请他过来安抚一下。

她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一看就不会说谎，女人一手抓住男人的胳膊，一手指着大夫护士，惊恐的说道：你赶紧去警察局报案说她们残害儿童。她们把女儿的脚给弄坏了，还不承认，反倒赖我自已。

丈夫为难的抬头看了看大夫和护士，这天的值班大夫姓冷，人也十分沉着冷静，见到女人又要失控，她建议不要在这里惊吓到另外两名产妇。让她爱人扶着她到医生办公室里去谈，冬荣听到这个决定，对这位值班大夫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这两天她都没敢睡觉，生怕女人发疯的时候，误伤了自已和肚子里的孩子。她们出去没多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由医生办公室向整个产科播散着。

原来她的女儿足外翻的确是先天的，而且还十分严重，孩子一出生，大夫护士就发现了，也通知了家属，但她爱人知道她心眼小，怕她一时接受不了。特意嘱咐大夫护士，先瞒着她，等出了院，自已再慢慢的告诉她。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也该着那个小护士倒霉，为了这件事，还挨了个处分，调离了妇产科。听说去了消毒室，整天清洗医疗器具，蒸煮针头之类的，那个时候还不兴使用什么一次性针头一次性检查器械的，所以这工作还是挺辛苦的，所有使过的东西，都要清洗消毒备用。

冬荣之后也没有见到那女人，她和爱人带着孩子直接出院了，东西也是她爱人过来取走的，冬荣想问问情况，但终究没开得了口，从那一刻起，冬荣开始天天念菩萨保佑，保佑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的，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